题识：高瞻远瞩。丁丑楚雄。钤印：「岭东方氏」、「楚雄印信」、「寻古拓今」 方楚雄是当代岭南具代表性的花鸟画大家、美术教育家。方楚雄的花鸟画在题材、技法与审美趣味上突破了传统花鸟画之桎梏，稳健大气，气韵生动，既有传统的水墨意境，又集岭南画派和西画写实之长，探索出当代语境下一种新颖独特的艺术理念和审美趣味；化阳春白雪为雅俗共赏，在中国画坛独树一帜。方楚雄的花鸟画题材并不囿于惯俗的文人趣味，极大地拓宽了艺术取材空间。其中动物是他尤其钟爱的意象，取材之广泛反映了他对动物的喜爱：从禽鸟到走兽，遍及狮、虎、象、豹、猿猴、狐狸、猫、狗、鸡、鹅、兔、松鼠、鹰、孔雀、喜鹊等物种。以大型走兽为意象不只难在结构造型、生态环境以及性格特征的呈现，更重要的是需营造一种有别于古典的意境，这高度倚赖于画家的能力。方楚雄借助山水画的造境方法，使动物回归属于他们的自然环境。其作品因此有别于传统花鸟画而更具视觉张力，使笔下生灵重新具备了生命的厚度。《高原风雪》一图展现了几只藏羊在雪地里背靠背取暖的景象，该图无论在题材还是构图上都意趣横生。藏羊、边塞与暴雪均非传统花鸟画的意象或题材，所画也不是人们日常所易见之场景。羊群簇拥着集中在画面中央，背景由灰色的天空和白色雪地一分为二，除此以外不再有多余的环境描摹，极具写意的浪漫色彩，给观者留下了充足的想象空间。虽然作品截取了非日常事件的场景，我们从它对严酷环境中种群内温情的描摹却能感受到作者寄寓其中的感情：对生命之美的歌颂——这也是方楚雄的花鸟画中永恒的主题。比照其艺术背景与创作，传统国画技法与西方古典主义对方楚雄的风格的塑造是非常明晰的。生于1950年代的潮汕，方楚雄早年师从岭东名家王兰若与刘昌潮，而先受到海上画派影响。在20世纪70年代，他进入广州美术学院学习，期间曾接受关山月、黎雄才、杨之光等名师的指点，深受岭南画派的熏陶。在校期间，他进行过素描、色彩、人物等训练，包括工笔花鸟的临摹与野外写生，强化了写实造型能力并拓宽了艺术视野。毕业后他留校任教，将创作精力集中于花鸟画；在任教期间先后接触了李可染、李苦禅、孙其峰等艺术大师，进一步推进了个人风格的发展——融传统媒材、技法与西画的写实主义为一体。在其六十余年绘画实践中，实现了融贯中西、古为今用，其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花鸟画开创了以细密性、写实性为特征的「新体花鸟」，被林墉评价为「灵秀精巧，峭拔纵横，清新明丽皆在其中」。方楚雄的花鸟画采用工笔与小写意，粗细结合，其精妙不在色彩或造型的写实，而在于动物与自然有机相映之意趣。《群猴》一图描绘了猴群在溪上岩石与树枝上的各异形态。每一只猴以色彩明暗渲染出体积感，丝毛线条还原了皮毛的触感。这种西式古典的写实技巧增加了画面的光源感和空间感，有别于传统花鸟画平面化的风格。相比之下，画面前侧的岩石、后侧的乔木则倾向于写意。岩石的形态体积以粗放的焦墨所状，浓淡并不着意；点缀于岩石上的点点青苔显得清新淡雅。树枝粗犷的线条勾勒出遒劲的形态，树鳞点以灰黄、浅青色，并留有白色，凸显出枝干的青翠与蓬勃，而不显得老态龙钟。针叶主要用焦墨，以浓淡暗示远近关系。在写意的自然背景中，又附加了一簇工笔竹叶，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起到点亮画面之作用。整幅画内容丰满，融不同技法于一身，而布局上却不显得凌乱，前后错落有致，饱满灵动。《高瞻远瞩》是类似的构图，描绘了两只雄鹰栖枝远望的图景。如龙似虬的枝干从左至右贯穿了横幅画面，新在不写全貌、只特写局部，强调了枝干纹路的质感及其气势。传统上，花鸟画遵循鸟大枝细的描写模式，而方楚雄恢复了动物与自然背景的真实比例，侧重意境的塑造。雄鹰以工笔细致描绘，从头部至尾部，翎羽与毛发呈现出不同层次的丰富质感；而头颈的明暗又增添了写实感。繁复的技法之上，整幅画面仅使用了低饱和度的灰、青、黄三种颜色，又保有大量留白，因此显得淡雅素净。以白色背景作为衬托，简洁又明亮的鹰眼成为画面的点睛之笔，炯炯锐利。鹰之所望既是空无一物的渺远皓空，又是画面所未及之目标，使留白有一语双关的意味，暗合高瞻远瞩的主题。《狮群》一图描绘了草原上的狮群，是兼工带写、粗中有细的范例。距离较远的狮子重写意，主要以淡墨铺色，只在头部刻画毛发细节；距离更近的小狮子又偏工笔，细化了全身的毛发与斑纹。尚辉在其《自然美·生活情——论方楚雄花鸟画的艺术特征》曾评价道，方楚雄善用写意笔墨来处理复杂的对象，精细的笔墨来描摹简括的对象，能取得简中有密，干湿得当的效果。远近岩石和草地用色彩相近的小块墨色填充，以浓淡形成虚实对比，凸显层次感。又以黑色浓墨粗写较长的杂草，起到降低背景环境亮度的作用，使重点随着画面光源集中在狮群身上。这种类似摄影技巧的处理使作品既不失传统水墨韵味，又带有现实主义的灵晕。「变形不一定高级，写实不一定低级。」方楚雄坚持将写生融入花鸟画，开辟了岭南花鸟画的新面貌。在其自述中，他绘声绘色地提及自己从大学毕业以来的写生经历：从广东、海南到西双版纳，从山涧丛林、热带雨林到鸡犬相闻的村落，凡美的事物皆可入画。孜孜不倦的写生一方面使他源源不断地汲取灵感，精进造型功底，也自然而然地让他摆脱了笔墨的形式枷锁：南国花木的繁茂与生机，是传统花鸟的折枝构图难以刻画的，而方楚雄擅于重构画面，使枝叶层次井然，达到繁而有序、茂而舒朗的效果。林墉在其《平常心》评价方楚雄的绘画「凝聚着岭南画派的写生本领，岭东画派的雅俗共赏，海派的书趣，京派的稳重，兼收并蓄」，对其「兼工带写」之功夫大力嘉许。「雅俗共赏」被许多人用于评价方楚雄的花鸟画。在方楚雄看来，有没有传统根基，乃雅俗、高低之分。当代中国画家的两大课题，一是活用传统「程式」，二是努力创造新的「程式」。创造意味着在作品中融入当代意识与审美，而不仅仅是表现当代生活的题材和内容。花鸟画描摹的客观意象是相对恒常的，那么，当代之变就落在如何在对客体的描摹中寄寓艺术家的个人审美、主观体悟，以获得当代观众的共鸣。方楚雄画花鸟动物，除了意象的拓展与技法的精益，更胜在其极富人文关怀的审美趣味。画鸡鸭等家禽家畜，常与恬静的乡村背景相伴；猿猴、雄鹰、狮虎之类野生动物，很少描摹其凶猛，或像《高瞻远瞩》描绘雄鹰在自然间无拘无束的栖居或徜徉，或像《狮群》《群猴》写狮子、猿猴与其幼崽其乐融融的画面，充满家庭温情，又或如《高原风雪》描绘羊群紧紧簇拥、团结一致的姿态。将人的感受寄托在对动物的感情描摹中，以动物之感情兴发对返璞归真的向往、对自由的向往，及对生命力量的赞颂，谓之比兴。吴为山曾评价道，方楚雄的花鸟画「灵秀温润，削弱了理性抽绎的符号化特征而注入更多可感可触的意味，给画面带来了更多的现实感、现场感和现代感，充分张扬了花鸟画的现代性意义和价值。」可以说，在方楚雄的花鸟画中，这种现代感集中体现在他超越了传统文人画审美趣味，其作品使观众感受到生命的温度——这是由作者独具的人文关怀所推及的。这种对当下生活的关怀，使方楚雄笔下的花鸟动物更加动人。现当代水墨的变革与守望 （LOT607-627）